2020年10月16日晚,由重庆工商大学环球360游戏网站主办,重庆工商大学环球360游戏网站社会学系承办的“重庆工商大学青年民俗学者网络讲坛(第二季)”第一讲——“法国民俗学的史前史——凯尔特学会钩沉”通过腾讯会议成功举办。为丰富讲座形式和内容,本季网络讲坛新增了与谈人。
此次讲座有幸再次邀请到扬州大学外国语学院马千里副教授主讲,并邀请到到重庆邮电大学移通学院李凤琴老师为与谈人,而我校环球360游戏网站民俗学教师孟令法博士主持,校内外近40名师生共同参与此次讲座。
引言
一直以来,法国民俗学学科通史是中外学界较少涉及的一个领域。一般认为,现代法国民俗学的雏形可以追溯到法兰西第一帝国时期(1804—1815)凯尔特学会的民俗调查活动。凯尔特人(Celtes),亦称克尔特人、赛尔特人,是原史时期(protohistorique)广泛分布在西欧和中欧大部分地区,乃至小亚细亚的古代民族。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3世纪是凯尔特文化的黄金时期。凯尔特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未发现有自己的文字,有关凯尔特文化的记载主要来自古希腊、罗马和基督教文献。广泛分布在今天法国和比利时境内的高卢人是凯尔特人的重要支系。
作为法国历史上首个系统对本国民俗资料进行征集、调查和研究的组织,成立于1804 年的凯尔特学会(Académie celtique),是18世纪中叶以来法国民族主义思潮在学术研究领域的产物。学会通过对当时法国存留的岁时节日、人生礼仪、民间信仰、古代碑刻与建筑以及口头传统等进行了调查与研究,力图在学术上证明法兰西民族民间文化源起于古代凯尔特文明,并由此以重新建构凯尔特文明的形象和法兰西民族国家的认同,因而得到法兰西第一帝国官方的支持。尽管学会对于法国民间文化的“凯尔特起源”存在过度阐释的现象,但其首创的民俗调查问卷却以学术性较高的民俗分类方法,对半个多世纪后的法国民俗学产生了影响。
一、凯尔特学会概况
马千里副教授以历史发展为主线,对法国民俗学的发展进行了一个清晰的梳理。他首先对凯尔特学会的概况做了介绍——凯尔特学会是法国历史上首个系统地对本国民俗资料进行征集、调查和研究的组织,是18世纪以来法国民族主义思潮在学术研究领域的产物。
凯尔特学会的定位是自由学术团体,主要以当时法国留存的岁时节日、人生仪礼、民间信仰、古代碑刻与建筑和口头传统为主要的调研对象,并以“在学术上证明法兰西民族民间文化起源于古代凯尔特文明,重新建构凯尔特文明的形象和法兰西民族国家的认同”为目标。凯尔特学会以严密的调查问卷设计和严谨的学术性分类方法为后世学者提供了有效借鉴。
作为法国历史上第一次民俗研究的学科化建设尝试,凯尔特学会的活动与语文学直接相关。当时的一些学者如拉图尔·都外涅-科雷(La Tour d’Auvergne-Corret)就在凯尔特诸语言是印欧语祖先的预设下,试图找到所有欧洲现代语言的凯尔特词源。
二、凯尔特学会的若干源头
法国民俗学源于18世纪中叶以来的民族主义思潮。其时,欧洲民族文化的古希腊罗马起源观受到英法德等国的挑战,法国和英国开始将古凯尔特文化视为某种形式的民族主义内核与民族文化源头。在法国,民族主义思潮对文学创作的影响可以追溯到16世纪龙沙(Ronsard)创作的史诗《法兰西亚德》(La Franciade)。当时的法兰西第一帝国为了加强国家权力,构造“学术国家”(Etat scientifique)的形象,巩固大革命的成果,希望能够证明法兰西民族文化的凯尔特文明源头。因此,执政群体开始构思建立一个大范围的政治和组织机制,使得学术活动也积极参与到国家层面的规划中去,这为凯尔特学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马千里副教授在讲坛中分享了一段节选自“凯尔特学会常设秘书在学会成立大会上的发言”以兹证明,其文道:“学会提出的双重目的既是重要的,又是有用和明确的;这就是对凯尔特语言和古物的研究……因此我们的目的应当是,首先从古代文献和古代遗存中来恢复凯尔特语;现存的凯尔特方言有两种,即布列塔尼语和威尔士语。此外所有法兰西帝国范围内的民间方言、土语和隐语,以及从上述语言衍生出来的语言、神名、记忆和习俗的初始形式都需要恢复,需要在这些语言形式彻底消亡前抓紧时间对其进行登记造册,并为其编写词典和语法。第二,对所有的古物、记忆、习俗和传统进行采集、记录、比较和解释;一句话,就是对古代高卢进行数据统计并用现代来解释古代。”
总体来说,凯尔特学会以古代高卢的凯尔特人为内核,构建了法兰西民族国家认同机制。与此同时,其成员参与了法国首次具有学科意义对国内民俗资料的调研:落实法国自18世纪以来档案编制的理念,分省建立统计数据档案。
三、凯尔特学会的的主要活动
凯尔特学会以植物学家、语文学家埃洛瓦·若阿诺,地方行政官员、作家雅克·康布利和外交官、革命派期刊《民族的埃罗省》的创刊者米开朗基罗-博纳赫·芒古里三位在凯尔特语言文化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的学者为代表。1805年2月,学会在卢浮宫选举康布利为会长,若阿诺为常设秘书,芒古里为临时秘书,从而正式确定了学会的领导机构。
凯尔特学会的成立对法国民俗调查和研究具有举足轻重的意。,因为这一时期的法国基本还处在古物研究的阶段,尚未关注民俗事象的调查与采集。学会组建了一个专门的工作组来编制一份调查问卷,对当时存留于法国境内的民间习俗、信仰、建筑和语言等进行全面记录。通过比较和解释这些材料,凯尔特学会成员希望恢复和重建古代凯尔特人的高卢文明。
据马千里副教授介绍,调查问卷包括51个问题,分为四大类,分别涉及不同调查领域,每个大类都有明确的标题,分别为:1.岁时节日(如春秋分、夏至冬至、圣诞、元旦、五月节、圣人日和收获节等);2.人生礼仪和习俗(如诞生、成人、绝育、死亡和葬礼等);3.古建筑、古迹和现存的古风遗俗(如墓葬和有关信仰);4.其他信仰和遗存(superstitions)(如游戏、歌曲、舞蹈、乐器、童话、巫术、民间星相术、谜语和习俗等)。马千里副教授特别提到,第四类中的“superstitions”并非该词的今义“迷信”,而是其词源的词义,即“已消亡的事物中遗存下来的部分”,也就是民俗学中“遗留物”的意思。凯尔特学会学术理念的实质是“遗留物”为内核的退化主义观点。
马千里副教授解释到,由于凯尔特学会在词源解释上出现了过度阐释,有的解释也缺乏历史证据,学会没能说服公众接受现有遗存起源于凯尔特文明这一观点。最终,由于学会研究的理论基础中的主观成分过多,同时波旁王朝复辟造成政治风向转变,故凯尔特学会没有完成构建法兰西民族国家认同的目的。1812年,凯尔特学会在出版了第六卷的“年鉴”后就逐渐停止了活动。
四、凯尔特学会的学术意义和影响
凯尔特学会在法国开启了对系统化民族志研究和民俗研究方法的探索。学会的民间传统调查问卷,得到了后来民俗学者的广泛赞誉,为半个世纪后真正成型的法国民俗学打下了基本研究框架;法国民俗学家范·热耐的《当代法国民俗学教程》将凯尔特学会的“民俗调查问卷”视为首个建立在形式和细节基础上的调查表;以描述民俗事象为主要方法的民俗学者Luzel和Rolland,其民俗搜集工作也都受到凯尔特学会的启发;后来研究仪式和功能的学者如皮埃尔·山狄夫(Pierre Saintyves)和范·热耐,其研究理念也可以追溯到该学会,而这一派关注的领域也从古代流传下来的“遗留物”转变为有象征意义的活态传统。
学会还通过1811年加入的域外成员雅各布·格林(Jacob Grimm),对德语文学和民间文学研究产生了一定影响。正因如此,格林兄弟开始试图找到塑造所有日耳曼民族语言的原始词源。格林兄弟对语言学研究成果的重视带有增强德意志民族意识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目的,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受到了法国凯尔特学会的启发。然而,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发展水平已经超过法国的德国语文学,又通过在德国留学的法国青年学者,反过来促成了法国语文学派的民俗学研究。
最后,马千里副教授从凯尔特学会的成立原因、学会编制的民俗调查问卷特点和凯尔特学会对法国民俗学的影响3个方面对前文进行了总结。
五、互动与总结
在互动环节,李凤琴老师首先谈了自己对讲座的感受,随后向马千里副教授询问到,在非遗项目的调查和申报过程中,倘若遇到有价值但不符合申报条件的项目时,研究人员应该怎么做。马千里副教授对此谈到,这样的项目从学术角度来看确实是值得商榷的,学术选择和现实情况可能会有差别,政府力量参与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时,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利影响。马千里副教授认为学术研究应主张忠实记录,而19世纪法国的一些民俗学家以中间人(如地方精英或政府官员)为其采集故事,但在整理这些资料时发现,二手资料可能会改变故事的原有形态,因而学者在做研究时有进入现场的诉求。孟令法博士则表示,在学习民族志和民族志的实际写作过程中,前人一些作品,特别是调查问卷设置模式能够对我们有所启示,很是值得学习。
在我国民俗学界,对法国民俗学研究成果和著作的翻译还很欠缺,且了解有限,因而有待进一步深入。总之,通过此次讲座,马千里副教授为大家介绍了凯尔特学会的基本情况、发展源头、主要学术活动和学术意义,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到法国民俗学得以产生的“史前史”状况。与此,再次感谢马千里副教授和李凤琴老师的精彩讲授和互动,感谢参与本次讲座的校内外老师和同学的大力支持。